俄國大導演塔可夫斯基Andrei Tarkovsky的處女長片──《伊凡的童年》,可以說已經標明了一位大師的誕生。塔可夫斯基以擅長詩意電影語言見稱。影片背景是二戰時期,12歲的伊凡,他的母親和姐姐被納粹德軍所殺。對德軍懷有恨意的他,冒著危險抵達蘇聯的軍事區,務求獲得偵察兵一職。軍官以他年紀少為由,勸他到戰場後方的兒童院。倔強的伊凡不肯,最後在兩名軍官的陪同下,走到了最前線,獨自一人走到戰場探勘軍情。兩名軍官目睹伊凡離開後,返回了軍營。最後,戰爭結束,兩名軍官在德軍的處決名單中,發現伊凡的相片。

但這就是戰場裏人與人之間關係嗎的全景嗎?塔可夫斯基在某些場景放置了鏡子,給我們演示了戰場上的人的心理狀況,例如,有一位對伊凡流露同情的年輕軍官,導演的處理是這樣的:在鏡子裏的伊凡是年輕軍官;在鏡子裏的年輕軍官是伊凡。這一段暗示了遭受戰爭殘酷影響的軍官,從伊凡看到了童年的自己。伊凡拼命地想成為一名軍官,對年輕軍官來說就是莫大的諷刺。塔可夫斯基透過景深和鏡子表達人物之間的關係,表現得淋漓盡致。

有很多人都說,匈牙利著名導演Bela Tarr是塔可夫斯基詩意的延續,這種說法不無道理,但相比Bela Tarr近乎黑暗的人生觀,塔可夫斯基多對藝術、根源、本質、宗教進行探討。在《伊凡的童年》,有一幕,在煙霧迷漫的炮火中,鏡頭在一個十字架的墓碑前旋轉。當鏡頭靜下,十字架後的濃霧漸露陽光,而光點就曝露在十字架之後。

塔氏曾經說過,喜歡土地多於天空,所以在他的作品中,土地的比例總比天空高。他認為土地的變化比天空多。在歷史的角度來說,塔氏的想法可謂正常,但我們亦可以推想:關注土地的塔氏是否暗示了其對自身的存在感到懷疑──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,所以要探討甚麼是土地?當然這只是推想,但如果連繫到塔氏電影的經常出現的主題,或許有解讀的可能。

故事的結尾是悲劇,並不等於痛苦不會延續下去,塔可夫斯基透過年輕軍官和伊凡的關係,暗示了人純真的消失。剛才已經說過,年輕軍官和伊凡像是鏡子的兩面,伊凡的死象徵了年輕軍官的純真已經消失,就如鏡頭所呈現,被吊死,被斷頭台所斬。為電影作收尾的是伊凡的一個夢,伊甸園的畫面再現,他和姐姐在海灘旁狂奔,跑進海裏,讓我想到影史經典《四百擊》最後一幕。伊凡姐姐裸體的上身,是人類回歸純真的象徵,伊凡亦臉露微笑,充滿生命力的跑在最前,相比《四百擊》無奈的眼神,簡直天壤之別。此場景和電影初段有強烈的對比,暗示了塔氏對天堂的期許,但現實卻總不是這麼一回事。
Lorrain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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