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3月12日星期二

Insignificance 毫無意義 / 1985 / 英國 / 導演:尼古拉斯羅格Nicolas Roeg

         盛世是怎樣煉成的?一個國家的繁榮如何變成神話?需要甚麼條件?這齣電影為你解構美國的神話,同時暴露盛世對人的侵蝕以及繁華對人的存在感的挑戰。時值1985年,導演把鏡頭對焦1955年的美國。1955年的美國有四個重要的,代表繁榮的指標,分別是瑪麗蓮夢露、麥卡錫、愛因斯坦、喬狄馬喬。

瑪麗蓮夢露(marylin morone),一代性感女神,從第一齣電影《慧星美人(All about eve)》,到《熱情如火(Some like it hot)》,迷到了整個西方社會。六十年代,波普藝術(POP ART)興起,即使不懂藝術的人也認得瑪麗蓮夢露在波普藝術的貢獻──一幅不同顏色的夢露頭像,暗示她被消費的價值。她,是流行的指標,也是性愛的指標。當時男權社會當道,女權運動仍在萌芽階段,瑪麗蓮夢露象徵性愛的極致。美國擁有了核武,同時亦擁有女人,是美還是縱慾,留待歷史研究,但當時誰不想擁她在懷。成功的美國,在她的胸部和白裙間天天意淫,不可不說是繁榮的後遺症。但說到核武,就是愛恩斯坦的問題了。

二戰結束前夕,愛恩斯坦(Albert Einstein)製造了原子彈,長崎廣島一瞬間化灰,愛恩斯坦用了一生人後悔,提倡反核武。命運就是這樣,試想倘若成功製造原子彈的是德國,化灰的將會是愛恩斯坦。他,智力200的爆炸頭,傳聞非常喜歡瑪麗蓮夢露,証實了多聰明的男人都是鹹濕。一道E=MC2的公式,開啟了冷戰耐人尋味的故事。美國逐成世界一哥,不得不在愛恩斯坦腳前跪地拜謝。愛恩斯坦的貢獻,還有改變物理學的相對論,幾乎是無數科幻電影的創世因子。愛恩斯坦死幾個細胞便KO德國,再死幾個細胞KO舊物理學,難怪美國不沾沾自喜。

但深想一層,科技久缺政治孤掌難鳴。麥卡錫(Joseph McCarthy),著名反共產主義提倡者、白色恐怖製造者、資本主義的偉大推手,論獨裁,實與史太林不相伯仲,但史太林不相信自由經濟,輸了。從歷史角度來看,麥卡錫對資本主義的貢獻良多,造就了偉大卻負名遠播、大到不能倒的華爾街。美國的哲學向來以實用主義見稱,這當然不是說所有美國哲學家都是實用主義者,但威廉詹姆士的一句:「哲學只不過是應用最有理解力的可能方法來思考事物的學科。」就暗示了資本社會的來臨。偉大的美金萬歲、偉大的資本主義萬歲,理性是美國的靈魂,它創造了國家,同時亦創造了邪惡的律師。

最後,喬狄馬喬( Joe DiMaggio)對非美國人來說比較陌生,他是紐約棒球揚基隊的明星中外野手,被譽為完美球員,是美國健康和運動上偉大的勝利。不過老實上對東方人來說棒球真的不太流行,把喬狄馬喬當成健康的指標,是自我感覺良好而已。

上述四人,組成了影片裏美國進入巔峰狀態的象徵,而導演為影片取了《毫無意義(Insignificance)》的名字。存在主義的口吻為本電影來了一記響頭炮。要觀賞這齣電影,首先要帶著沙特式存在主義的信念:「這個世界是荒謬的,所以我們要用荒謬對待這個世界。」要評論這齣電影的荒謬,可以說是無厘頭、天馬行空。即使如此,此電影也沒無厘頭到無法了解劇情的地步。故事講述夢露拍攝《七年之癢》白裙飛起的一幕,愛恩斯坦為數學公式苦惱中。為了躲避影迷,夢露躲在愛恩斯坦的房間裏,彼此討論相對論,談得不亦樂乎,也許是兩人都厭倦名聲,他們出奇地投契。另一方面,麥卡錫要愛恩斯坦指責共產主義者,但愛恩斯坦只想參加和平會議。夢露的老公喬狄馬喬看見老婆夢露拍攝《七年之癢》,醋勁大發,找上愛恩斯坦,為挽求他們之間的戀情。

這電影的特別之處,是主線之間穿插的影象,有鐘錶、畢加索的畫《Woman with child on the seashore》、長崎廣島原子彈爆炸後的死者,四人小時侯的畫面,選美畫面。其中鐘錶和《Woman with child on the seashore》為其最重要的象徵。故事的主角以夢露和愛恩斯坦作主線,夢露對的士司機說:「她的角色只是為男性意淫的產物。」房間外的霓虹燈叫人寂寞,望著星星讓人覺得很渺小。她的子宮有問題,一直生不了小孩,老公喬狄馬喬形容她表面很繁華,內在卻一團糟。她壓倦繁華,反倒喜歡平實、不愛出風頭的愛恩斯坦。她對愛恩斯坦說:「我只想在這裏渡過我一生的最後4小時,讓我的裙子飛過耳際。他們在53層下面裝上電風扇,一直嘶嘶地叫著,整個晚上都是。你曾經感覺到它比你思考得還慢嗎?」它,代表時間。

時間是從甚麼事後停頓的?是從失去意義開始。愛恩斯坦渴望釣魚,但被法西斯黨員破壞夢想,二戰的勝利為美國帶來了勝利和繁華,除此之外甚麼也沒有;他創造了原子彈,蘑菇雲昇起而希望殞落,因生命再沒有意義。他感嘆,繁華的世界甚麼也抓不住,人們不再思考。他與夢露討論相對論,並對她說:「你學習了但沒有理解。」然後畫面接著轉到夢露手上的《卡拉馬左夫兄弟們》(俄國作家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存在主義名作)。夢露對世界的看法是:「就像在地鐵裏讀書一樣,我知道在哪兒該上車,哪兒該下車,當車子行駛的時候我就不知道我在哪兒了。我明白結果和假設,我猜這才是最主要吧。」愛恩斯坦回應:「一點都不重要,這只是無知的協議,你同意我,我同意別的甚麼人。大家都有知識,我們都還沒發現月球的本質。一味贊同,你永遠都理解不了任何東西,如果單單只下定義。只有驗證那些可能性,那才是所謂的思考。」

因為不再思考,所以甚麼都沒有意義。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強調了不同人有不同觀點,甚麼都是相對的,時間也是相對的。康德曾說過時間是認識的方法,失去時間人們就再也沒法認識世界。夢露小時候得到的一隻手錶,被童年的玩伴搶走,扔到了溝渠,導致長大後總說:「不要告訴我時間,我不想知道。」但對鐘錶迷戀。在電影裏,好像誰也抓不住時間。相對論的主角是光和時間,光,象徵原子彈爆炸的一瞬間,而就在那一刻,時間停頓了,甚麼都變得沒有意義,同時亦呼應了影片結尾的一幕──甚麼都化為灰燼。

另一個象徵是畢加索1921的名畫《Woman with child on the seashore》,新古典主義作品,以樸素、模仿古羅馬希臘的筆觸反抗巴洛克和洛可可藝術。巴洛克和洛可可都是非常講究的藝術,前者以宏大見稱,後者則以注著細節聞名。但《Woman with child on the seashore》,簡單得很,諷刺了外邊複雜的世界和數學公式。此畫亦暗示了夢露希望懷孕的心願,但事與願違。片尾,此畫和夢露一起在原子彈的爆炸中燃燒,叫人唏噓。

麥卡錫和喬狄馬喬的角色主要襯托夢露和愛恩斯坦,麥卡錫甫開場便開墨索里尼和拿破崙玩笑,嘲笑愛恩斯坦,形容他為「滿身泥巴的明星」。他說整個二戰就是蘇聯的陰謀。他也是個鹹濕的老頭,但是個性無能。喬狄馬喬是個醋罈子,除此之外甚麼都不是。兩者都是在諷刺美國的內在是如此的無意義。

此片的敍述頗為大膽,玩弄真實歷史和幻想之間,穿插蒙太奇畫面,片尾的原子彈爆炸足以讓以此片成為傳世經典。電影主題曲是一首冷爵士樂,很合我的口味。「高處不勝寒」是對此片的最佳論述,而人無法反抗命運。其中一幕,愛恩斯坦走到電梯裏,服務員跟他說:「即使你不想成名也沒有辨法,你腦子裏所想的事一定會使你成名。」電影的潛台詞是:美國的興起是命中注定,而不是因為某某人的存在,毫無意義也是命中注定。
 
Lorrain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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